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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过早的埋葬

第25章:过早的埋葬

呛人的腥臭在身体周围弥漫,黏糊糊湿嗒嗒的触感从胸腹部慢慢的渗上来,爬上脊梁。

樱庭开始挣扎,双眼紧闭,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着。黑暗紧紧贴着他的身子,一点点将他按在地上,泥土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握住男孩儿的手腕,脚踝,从宽松的裤筒里灌进去,埋没大腿,不断的往下拖拽。

他紧握一捧泥泞,一小节树根被包裹其中,那是最后的一根稻草。若是松手,便会被淹没,吞进地里,腐烂,化成这呛人的腥臭空气里的一缕。

于是他挣扎起来,弓起身子,抽搐,胡乱挥舞手脚。但那泥泞中却隐藏着笼子,粗硬的铁栏一点点的将他围起来,逼向中心……男孩儿不得不将身子缩得更小些,手也搂在肩上……铁笼渐渐收缩,那小小的身子团成了一个小小的球儿。

于是那泥土便笼罩上来,睁眼是黑暗,闭眼是黑暗。

男孩儿哭了。

在颤抖中苏醒过来,睁开双眼,就像从泥泞里将手探出。起初仍是一片漆黑,但模模糊糊的透进了些许光彩,泥土便泛起了一层灰蒙蒙的光。樱庭使劲揉了揉眼睛,东西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挡在少年视线中的是大厅等待室铁质椅子的脚。梦中的挣扎似乎让樱庭从上头里翻落下来,正以某种奇怪的姿势蜷缩在地板上,怀里还搂着椅子的一脚,硌得肩膀生疼。

樱庭稍稍将腰伸了伸,把四肢撑直,就这么倒在地上,安静的伸了个懒腰。就和他所预料到的一样,因为长时间的蜷曲,四处的肌肉都传来了一阵嘎吱嘎吱的疼痛。像是一尊久未启动的钟。樱庭让肌肉慢慢的伸展开,那疼痛感也渐渐成了一阵伴着酥麻的酸。然后男孩儿便从地上抬起身子,又用力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咚”得一声响来。

樱庭扶着座椅的面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眼前仍一片灰蒙蒙的,大厅里的灯没有打开,只有从那阴沉沉的天空上透下来的光,绕过半放下的窗帘,在金属座椅的表面浅浅的反射着。嗡嗡嗡的响声围绕在少年耳边,伴着这令人烦躁的声音,还有一股腥味……就和梦中灌进樱庭身体里的那些泥土一样。那腥味带着些许金属的气味,又似乎有些香甜……樱庭抽了抽鼻子,疑惑的将身子完全撑起来。

他的手中仍拽着一捧泥土。

而那泥土里,仍裹着那救命的树根。

樱庭扶着椅背撑着自个站起来,然后才注意到左手掌心正死死握着些什么,柔软的就像掺和了水的沙土。男孩儿慢慢将手指伸开,把那一团东西凑近到眼前来。就着淡淡的光,他看到有一小瘫模糊不清的东西在自个手掌里随着的呼吸微微颤动着,在那捧“泥土当中”,包裹着的“树根”细小苍白,隐约能见到丝丝浸着红色的线,攀在那光滑的表面上,似乎还在一点点的蠕动。

樱庭眯起眼,将那捧泥土凑得更近些。之后便猛地抽了一口气,将那团东西甩到地上。

那苍白的树枝是一截细小的人类骨骼,看上去应当是小指骨。而那包裹的泥土,则是细碎如砂般的血肉。

细小的汗珠从少年额头上渗出来,脚下的地板也不再坚硬,而变成了湿湿软软的泥沼,似乎他正要一点点沉没下去。那弥漫在空气里的腥臭……血肉和骨骼搅和在一块儿的气味……灌进男孩儿的鼻腔,浓郁得令人作呕。

于是樱庭便呕吐起来,他之前没有吃什么东西,但仍有一捧酸水从胃里翻腾上来,灼烧着经过的每一寸皮肉。男孩儿攀扶着椅背,涌上的酸液合着口水,淅沥沥的洒在男孩儿脚边。他的身子在颤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呕吐……身上的衣物瞬间便湿透,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脚下的白瓷砖地板液体一样晃荡开,像一杯浓稠的牛奶。拽住男孩儿的脚踝,一点点的将他往下拖。

然后,一个名字便在这时候闯进了男孩儿的脑海里,在他混乱的思绪里飘荡。

姬宫……

樱庭强撑着仰起头,他不知道该看向哪里,眼睛只顺着那一片黏糊糊的,凝固的红黑色泥浆,一点点的把目光拽向那中心去。起初他还只能望见砂土样的血肉,越是往那儿看去,便越能望见大块的残肢。然后,他便看见了那张临时病床……被血肉残肢包围在中心,孤零零的靠在电梯旁不远处的墙角里……血肉在它身旁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红黑,黏稠,还在微微颤抖。从那坨残骸当中,仍能看见无数对眼睛,它们从泥沼的深处,透过偶然张开的细微缝隙,死死瞪着一旁的樱庭。只是瞪着,从那瞳仁里已望不出目光。

在那临时病床上,姬宫仍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那床淡绿色的被褥里,那被烧焦了一些的漂亮金发还是从缝隙里铺洒出来,就垂在床沿上。

一股冲动涌了上来……像是大地整个颤抖了一下,那颤抖从樱庭的脚掌窜上大腿,快速的往四肢扩散……男孩儿的脊梁边的肌肉收缩起来……他就像刚从一场暴雨中走出来,汗水顺着衣摆滴滴答答的落到脚下的那摊泥沼当中。

胸腔在收缩,甚至能听到肋骨蜷曲时的“咔吧咔吧”声……伸过去的手跳跃起来,仿佛不再连到自己胳膊上……耳边传来了“哗哗哗”的雨声,又像什么怪物正用腹部在浸湿的地上滑动。仿佛真的置身暴雨。

男孩儿捏住了那被褥的一角,缓缓掀开。

那缕漂亮的金发随即掉落下来。

半糊状的血肉便如从山面上滑落的泥土,翻滚着将樱庭指间淹没,发出“噗叽”一声恶心的声音,慢慢的从临时病床的床沿上流淌下来,啪嗒一下砸在男孩儿脚面上。

胃开始抽搐,整个搅成一团,浓烈的灼烧感仿佛要窜上头顶。

樱庭捂着肚子弓下身子来。

“叮咚”

男孩儿颤抖的身子猛的停止了下来。身子莫名绷紧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紧缩成一团。他才注意到那滑动声来自身旁的电梯。男孩儿吃力的转动脖子,每扭动一点儿,便能听到骨节相互碰撞时的“咔啪”声响。

电梯即将关上,那缝隙在男孩儿眼前越来越窄。

而在那间隙当中,一对高大的双眼正从其中向外窥视。起初他瞪着着少年的头顶,而后慢慢的下降下来。

直到他们目光向相。

“咔”地一声轻响,电梯门紧闭。

樱庭呆立原地,过了一会儿,便尖叫起来,哭嚎着从床铺边逃开,奔向走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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